第 3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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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3 章
“是、是這樣嗎……”
老實說, 鈴木園子完全不能理解對方口中所說的「不喜歡甜食，但卻很喜歡糖果」是什麽意思。她有心想要繼續追問，但下一秒, 註意力卻被千野幸口中稀奇古怪、卻又讓人忍不住新生好奇的新奇話題給勾了去。
千野幸是個博聞多識的人, 又很健談，無論什麽話題都能搭上茬，無論是談吐亦或是社交禮儀都讓人無可挑剔, 過分俊朗的面容上又總帶著令人十分舒心的溫潤笑意，三人一時相談甚歡。
“店長先生是橫濱人，怎麽會想到來東京這邊定居呢？”
單手支著下巴, 千野幸認真思考了一陣：“嗯……大概是因為，這裏還有人在等我吧。”
“哎——？！”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同時驚呼，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鈴木園子忍不住八卦道，“千野先生在這裏有認識的熟人嗎？是男生還是女生啊？這次回來，是來見對方的嗎？”
這樣說著，她很是促狹地沖千野幸擠了擠眼睛：“會讓千野先生這麽多年還依舊念念不忘……那個人, 該不會是千野先生喜歡的人吧？”
“噗……咳、咳咳！”
稍顯狼狽地飛快放下員工為自己特調的絲絨拿鐵，千野幸抽了幾張擺在桌面上的紙巾、手忙腳亂地按在唇角，哪怕已經努力忍耐, 但嗆入氣管裏的液體依舊引得他不住喘咳。
在他對面，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
手足無措地望著咳得眼角微微有些泛紅的店長先生，鈴木園子有些內疚：“抱歉抱歉、是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真不好意思千野先生……您沒事吧？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毛利蘭的俏臉上也漫上了一絲擔憂：“您怎麽樣？需要我去幫您接一點溫水壓一壓嗎？”
再次喘咳了好大一陣之後, 千野幸這才勉強緩過勁來，費力地擺了擺手：“不、咳咳……不用, 我沒事，只是稍微有點咳, 過一會就好了……咳咳咳。”
端起害自己嗆到的咖啡、小口小口地抿了一點潤了潤喉後，千野幸長出了一口氣：“這還真是嚇到我了……”
他將目光轉向對面有些局促不安的兩位少女，彎了彎眼角：“心上人什麽的——當然不是啦，像我這樣的人，可不適合和什麽人一起組建家庭呢。”
見到千野幸沒事，鈴木園子也松了口氣，接著又有些好奇起來：“為什麽這麽說呢？千野先生長得這麽帥，性格又很好，感覺是個非常適合談戀愛和結婚的對象呢！”
一旁的毛利蘭也認一臉認真的點頭。
將盛著咖啡的紙杯擱回桌面上，千野幸搖了搖頭，擡起手，指尖無意識地來回摩挲著頸側那枚鑲嵌在choker上的、僅僅剩餘了二分之一的暗紅色碎寶石。
過了一會兒後，他笑了笑。
“因為我做過錯事。”
微微低下頭，他松開按在碎寶石上的指尖，端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
“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我正在為我過去所犯下的錯贖罪，如無意外的話，我想……刑期大概會是一生吧。”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之餘，似乎夾雜了一些別樣的意味。但……那樣深沈又覆雜的情緒讓人極難讀懂，望著千野幸臉上淡笑的神情，鈴木園子和毛利蘭最終也沒能從對方的眼底挖掘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於是，最終，她們只能將註意力集中在了對方吐露出的那最後一句話上。
“——刑、刑期？！”
兩個少谙世事的高中生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連帶著看向千野幸的眼神裏，也帶了一絲惶恐和警惕。
也許是他們這邊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書咖飲品區裏，原本喧鬧的氣氛也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凝固。無數道微帶著探究的目光，很快便若有若無的投向了他們所在的這處偏僻角落。
“嗯？”
眾人目光交匯處，千野眨巴了一下眼睛，唇角輕勾，彎著眼角，露出了一抹壞壞的笑。
“啊~完全相信了嗎？”
“欺騙了兩位如此純潔的小姐的心靈，總覺得我好像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呢——看來刑期又往往後順延了啊~”
俏皮地沖著周圍悄悄打量自己的客人們眨了一下左眼，千野幸臉上露出些許歉疚的神情，誠懇致歉：“不好意思打擾到各位，在下只是和朋友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為表歉意，大家的飲品等下都可以免費續杯一次~”
“好耶！”
“不打擾不打擾、你們繼續~”
“謝謝老板——”
在一片歡呼聲中，呆呆地望著千野幸臉上促狹的笑意，毛利蘭反應了好一陣後，這才有些不確定地問：“您剛才所說的……”
千野幸歪了一下頭：“刑期？”
毛利蘭沈默著，沒有出聲，連帶著她身旁的鈴木園子臉上原本活力滿滿的笑容也稍微消退了幾分。
青紫色的眸子愉快地完成了月牙兒，千野幸笑吟吟地將桌上包裝精美的糖果往兩人面前又推了推。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他眉眼彎彎地笑。
“在日本的法律中，似乎沒有任何一條明確表示——受刑中的犯人可以離開監牢，在外經營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鋪吧？”
說出這話的時候，千野幸的態度過於坦然，再加上回想起自己從小在父親、以及父親的同事們的教育和熏陶下，毛利蘭對於日本法律的了解的確要比普通民眾多一些。
在這樣的律法基礎上，毛利蘭回想了好片刻，確認自己了解的律法知識中，似乎的確沒有這樣一條能讓犯罪者逍遙法外的條款後，緊繃的身體這才微微放松了些。
“對不起，誤會您了……”
俏臉微紅，毛利蘭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剛才我的聲音好像有點大，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還和小時候一樣啊……
——這副說什麽都信、讓人忍不住想逗一逗的，單純又好哄樣子，和那位小偵探還真是如出一轍。
說起來，回來這麽久了，還不知道那位小偵探現在怎麽樣了，看來回頭得找時間讓人打聽一下了……
霧霭重重的眸子裏微微蕩漾起一層層柔和溫軟的漣漪，千野幸笑著，沖兩人輕輕搖了搖頭。
“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原本就如撥弦走珠一般的柔潤嗓音，在這一刻顯得更加溫醇低柔，千野幸神情溫煦地註視著對面坐著的兩個青澀少女，“是我不該胡言亂語、嚇到了兩位小姐，還請兩位寬恕我的冒犯。”
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如此鄭重又誠懇的道歉，原本還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玩笑而微微有些不快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幾乎是瞬間就忘記了先前的小情緒，忙不疊地擺著手。
“——不用不用、千野先生/店長先生不需要道歉的，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啦！”
千野幸笑了笑，沒說話。
原本微微有些緊張的氣氛，很快又在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重新恢覆了輕松愜意。
環顧著店裏人來人往的模樣，毛利蘭遲疑了片刻後，小聲問：“店長先生待在這裏陪我們……真的沒問題嗎？不需要去工作嗎？”
鈴木園子：“！”
連忙掃了一眼忙得不可開交的幾名店員，鈴木園子這才驚覺，自己和好友的存在似乎嚴重影響了店裏的營業效率。
“——要不您還是去忙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好像耽誤您工作了……您不用管我們，我和小蘭再坐一會兒就走了！”
晃了一下杯中已經微微有些變冷的咖啡，千野幸好脾氣地搖了搖頭，溫聲笑道：“不算耽誤，因為我本來也要等人呢。能在等候的間隙裏、與兩位如何合脾氣的小姐暢談一番，這是我的榮幸。”
話音落地，他唇瓣微動，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然而下一秒，千野幸就聽到身後的店門處，傳來了一聲機械的“歡迎光臨”。
有新的客人進來了。
千野幸原本還不怎麽在意，然而，下一秒。
“——店裏生意很不錯啊，那家夥還真有一手。”大大咧咧的男聲自身後傳來，“hagi，你給千野打電話沒有？”
“沒有呢，”另一道輕快含笑的聲音很快響起，“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只是過來慶祝他開業而已，沒必要非得抓著千野陪我們吧？”
“哼。”一開始說話的男人輕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但到底也沒多說什麽。
千野幸唇角的弧度緩緩擴大。
從軟座上站起身，他禮貌地沖對面的兩位少女輕輕點了一下頭：“不好意思，失陪了——我的人來了。”
這樣說著，他將杯中剩餘的咖啡一口飲盡之後，捏扁了杯子、就近丟在了店裏備好的垃圾桶裏。
緊接著——
身高腿長的俊美青年一個豬突猛進，整個人淩空飛撲，在擁擠的店裏，無比精準地降落在了還沒來得及換下西裝的兩名青年身上。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
熱情地低頭蹭了蹭兩位警官先生的頸窩，千野幸笑瞇瞇地閃開了兩人下意識的反擊動作。
“晚上好——！”
被從後方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大跳，松田陣平在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後，連忙轉過身，後退半步、擡手把人穩穩接住。
勉勉強強卸掉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極大的沖力，松田陣平揉了揉自己被撞得有些生疼胸口，滿含威脅意味地掐著某人黏黏糊糊往自己身上蹭的帥臉揪了揪，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沒好氣地出聲責備道。
“——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冒冒失失的？”
順著松田警官手上的力道，千野幸討好地沖對方勾唇笑了下，從喉嚨裏發出一串軟軟的咕嚕聲：“唔……”
“少裝蒜！”垮下臉，松田陣平露出一副兇巴巴的表情，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了一把小夥伴的臉頰肉，“我要是沒接住你，你怎麽辦？直接一頭撞旁邊的書架上，給自己腦門開個口、然後去急診科報道？開業日給自己整個開門紅是吧？你可真行！”
千野幸眨巴眨巴眼睛。
“不會的啦~”
“什麽不會！”松田陣平手上的力度忍不住加大，“我和hagi要是躲開了的話、你絕對就會撞成腦震蕩的你信不信？”
難得看到幼馴染化身男媽媽，萩原研二在一邊看了好半天熱鬧之後，這才慢悠悠地上前，把小夥伴已經被掐紅的臉，從松田陣平的魔爪下拯救了出來。
一手拍了拍餘怒未消的幼馴染，一手幫小夥伴揉了揉紅通通的臉頰肉，萩原研二調停道：“這不是沒事嘛~小陣平消消氣消消氣。”
千野幸歪著腦袋、悄咪咪打量著松田陣平，等到確認對方氣消了一點之後，這才討好地往警官先生的手心裏塞了一枚糖果。
望著卷發警官這幾年裏沒有任何變化的俊帥面容，千野幸彎了彎眉眼，輕聲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的呀~”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稍顯狼狽別開臉，松田陣平捂了捂溫度微微有些升高的臉側，小聲嘀咕了一句：“……花言巧語。”
千野幸眨了眨眼，剛想說點什麽，但下一秒就被萩原警官拉到了一邊去。
很是促狹地沖千野幸使了個眼色，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咳咳，為了慶祝你的新店順利開業，我和小陣平可是剛一下班就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哦？怎麽樣，我們這個朋友當的夠意思吧~”
千野幸連忙點頭，緊接著又是一個熱情飛撲，掛到了萩原研二的身上、開心地蹭了蹭：“謝謝萩原警官、謝謝松田警官，我超感動的——！今天店裏的書和飲料你們隨便挑，我請客~！”
“那我可就不客氣啦！”毫不見外地應下了小夥伴的好意之後，萩原研二沖小夥伴眨了眨眼，“那麽，作為回報、以及慶祝新店開業的禮物，慷慨又大方的研二醬決定替店長先生實現一個小願望——”
“哇——！”
捧場地拍了拍手，千野幸從萩原研二的肩膀上下來，一臉期待：“真的嗎，萩原警官？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聞言，萩原研二矜持點頭：“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就都沒問題的哦~千野君君可要好好考慮清楚許什麽願望，如果錯過這次機會的話、可是會超級可惜的哦！”
捏著下巴、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陣之後，千野幸一砸掌心。
“有了！”
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兩位警官先生眼下的青黑上一掃而過，千野幸笑眼彎彎：“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最近有假期嗎？”
“……嗯？”萩原研二遲疑了一下，“我的年假倒是還有幾天，小陣平的話……前段時間因為一些事、已經提前用掉了哎。”
“這樣啊……”
似乎是看出了千野幸眼底隱隱的失望，松田陣平想了想，問：“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嗯嗯，”千野幸變戲法似的一翻掌心，不知從哪摸出了三張箱根溫泉旅館的體驗券，“這個是前段時間采購店裏物資的時候、在商場用購物小票抽獎抽到的[箱根溫泉三天兩夜體驗券]。原本想著，為了感謝兩位警官先生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想邀請你們一起去放松放松的，可惜……”
沈默片刻，松田陣平神色相當自然地接過了其中兩張票。
一旁的萩原研二看呆了：“……小陣平？”
——你不是沒假了嗎？！
迎著幼馴染充滿質詢的目光，松田陣平回以了對方一個沈穩的眼神。
“——雖然沒有年假了，但我還可以調班。”
沈著穩重地將兩張溫泉體驗券仔細收好，松田陣平轉過目光，沖千野幸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剛好最近因為長期加班導致腰酸背痛的……謝了。”
這樣說著，他把千野幸先前滴給自己的糖果剝開，自己吃了一顆，又給千野幸嘴裏也塞了一顆。
咬著唇齒間那枚微微逸散出苦澀氣息的硬糖，千野幸的表情微微頓了頓，片刻之後，這才像是沒骨頭一樣，慢吞吞地笑著、把自己掛到了松田陣平的肩膀上：“不客氣不客氣~”
摸出手機，千野幸調出自己拍下來的店裏的飲品圖片，遞給兩位警官先生：“有什麽想喝的嗎？作為店長的朋友，你們可以享受不需要排隊就可以獲得咖啡的特權哦！”
頭挨著頭研究了一陣菜單之後，萩原研二要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松田陣平給自己點了一杯標準美式。
收起手機，千野幸對兩個小夥伴比了個OK的手勢：“我去幫你們點單，這期間你們可以在店裏到處看看，閱讀區那邊有一些時下比較流行的小說和經典詩集什麽的，你們可以去挑幾本自己喜歡的~”
“好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還真是愛操心。”
望著千野幸湊到吧臺裏、笑吟吟地低頭跟某個熟悉的金發黑皮同期小聲交談的模樣，萩原研二擡起手，拐了一下身邊的松田陣平。
“——就這樣把那家夥送到千野身邊……真的沒問題嗎？”
“這不是你提議的嗎？”
萩原研二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出聲。
松田陣平偏過頭，斜睨了某人一眼：“好奇是一切真相被發掘的開端。更何況，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嗎？拉滿的車險、莫名破損的外套、還有這段時間米花周邊躁動不安的各方小型社團組織——hagi，關於千野那家夥身上藏著的那些秘密……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
“……”
眸色微深，萩原研二撇開眼，沈默不語。
戳了戳幼馴染線條微微有些緊繃的側臉，松田陣平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嗎，hagi？怎麽露出這種表情？這可不像你啊。”
垂著眼眸，萩原研二好一陣沒說話。
良久之後，他轉過身，神情嚴肅地緊盯著松田陣平的面容，語氣意外地十分認真：“雖然我知道我沒有立場這樣教訓你，但是……小陣平。”
“——五年前，在我們最初遇見小千間的時候……不就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有了接下來的所有事嗎？”
他的面上似乎帶了一絲猶豫，眼底神色中又似乎夾雜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怯弱和退縮的意味。
——在向來敏銳又果決的萩原研二身上，很少會出現這樣近似於軟弱的神情。
“探索未知、滿足好奇心是要付出代價的。上一次我們貿然探尋的最終結果，是一份死亡認定書、還有那兩枚染著鮮血的勳功章……這樣慘痛的代價，我覺得一次就夠了。”
松田陣平皺起了眉，銳利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萩原研二臉上那副罕見的、遲疑不決的表情：“你什麽意思？”
“我只是在想……有一些無關緊要的秘密，保持原狀、不去打擾，會不會才是對你、對我，同時也是對秘密的主人來說，最好的狀態呢……”
盯著幼馴染的臉看了一陣之後，松田陣平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既然你這樣畏手畏腳的，那這次的箱根溫泉旅行你別去。”
他涼涼地丟下了這麽一句話。
“不是要保留秘密本來的模樣嗎？那你別去，就我自己和千野去玩就好了。放心，回來的時候，我們會記得給你帶伴手禮的。”
停留在原地，萩原研二怔怔地凝望著千野幸與降谷零說說笑笑的剪影，眼底，有深深淺淺的漣漪、以及翻攪不休的暗色正在緩緩流淌。
片刻之後。
他長舒了一口氣。
轉身快步追上了自家幼馴染，萩原研二的臉上很快恢覆了原本輕佻而歡快的笑容：“什麽嘛——旅行這種事怎麽能少的了我呢？沒有我的話，小陣平和小千野絕對會因為功課不到位而玩不盡興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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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這樣嗎……”
老實說, 鈴木園子完全不能理解對方口中所說的「不喜歡甜食，但卻很喜歡糖果」是什麽意思。她有心想要繼續追問，但下一秒, 註意力卻被千野幸口中稀奇古怪、卻又讓人忍不住新生好奇的新奇話題給勾了去。
千野幸是個博聞多識的人, 又很健談，無論什麽話題都能搭上茬，無論是談吐亦或是社交禮儀都讓人無可挑剔, 過分俊朗的面容上又總帶著令人十分舒心的溫潤笑意，三人一時相談甚歡。
“店長先生是橫濱人，怎麽會想到來東京這邊定居呢？”
單手支著下巴, 千野幸認真思考了一陣：“嗯……大概是因為，這裏還有人在等我吧。”
“哎——？！”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同時驚呼，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鈴木園子忍不住八卦道，“千野先生在這裏有認識的熟人嗎？是男生還是女生啊？這次回來，是來見對方的嗎？”
這樣說著，她很是促狹地沖千野幸擠了擠眼睛：“會讓千野先生這麽多年還依舊念念不忘……那個人, 該不會是千野先生喜歡的人吧？”
“噗……咳、咳咳！”
稍顯狼狽地飛快放下員工為自己特調的絲絨拿鐵，千野幸抽了幾張擺在桌面上的紙巾、手忙腳亂地按在唇角，哪怕已經努力忍耐, 但嗆入氣管裏的液體依舊引得他不住喘咳。
在他對面，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
手足無措地望著咳得眼角微微有些泛紅的店長先生，鈴木園子有些內疚：“抱歉抱歉、是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真不好意思千野先生……您沒事吧？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毛利蘭的俏臉上也漫上了一絲擔憂：“您怎麽樣？需要我去幫您接一點溫水壓一壓嗎？”
再次喘咳了好大一陣之後, 千野幸這才勉強緩過勁來，費力地擺了擺手：“不、咳咳……不用, 我沒事，只是稍微有點咳, 過一會就好了……咳咳咳。”
端起害自己嗆到的咖啡、小口小口地抿了一點潤了潤喉後，千野幸長出了一口氣：“這還真是嚇到我了……”
他將目光轉向對面有些局促不安的兩位少女，彎了彎眼角：“心上人什麽的——當然不是啦，像我這樣的人，可不適合和什麽人一起組建家庭呢。”
見到千野幸沒事，鈴木園子也松了口氣，接著又有些好奇起來：“為什麽這麽說呢？千野先生長得這麽帥，性格又很好，感覺是個非常適合談戀愛和結婚的對象呢！”
一旁的毛利蘭也認一臉認真的點頭。
將盛著咖啡的紙杯擱回桌面上，千野幸搖了搖頭，擡起手，指尖無意識地來回摩挲著頸側那枚鑲嵌在choker上的、僅僅剩餘了二分之一的暗紅色碎寶石。
過了一會兒後，他笑了笑。
“因為我做過錯事。”
微微低下頭，他松開按在碎寶石上的指尖，端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
“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我正在為我過去所犯下的錯贖罪，如無意外的話，我想……刑期大概會是一生吧。”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之餘，似乎夾雜了一些別樣的意味。但……那樣深沈又覆雜的情緒讓人極難讀懂，望著千野幸臉上淡笑的神情，鈴木園子和毛利蘭最終也沒能從對方的眼底挖掘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於是，最終，她們只能將註意力集中在了對方吐露出的那最後一句話上。
“——刑、刑期？！”
兩個少谙世事的高中生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連帶著看向千野幸的眼神裏，也帶了一絲惶恐和警惕。
也許是他們這邊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書咖飲品區裏，原本喧鬧的氣氛也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凝固。無數道微帶著探究的目光，很快便若有若無的投向了他們所在的這處偏僻角落。
“嗯？”
眾人目光交匯處，千野眨巴了一下眼睛，唇角輕勾，彎著眼角，露出了一抹壞壞的笑。
“啊~完全相信了嗎？”
“欺騙了兩位如此純潔的小姐的心靈，總覺得我好像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呢——看來刑期又往往後順延了啊~”
俏皮地沖著周圍悄悄打量自己的客人們眨了一下左眼，千野幸臉上露出些許歉疚的神情，誠懇致歉：“不好意思打擾到各位，在下只是和朋友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為表歉意，大家的飲品等下都可以免費續杯一次~”
“好耶！”
“不打擾不打擾、你們繼續~”
“謝謝老板——”
在一片歡呼聲中，呆呆地望著千野幸臉上促狹的笑意，毛利蘭反應了好一陣後，這才有些不確定地問：“您剛才所說的……”
千野幸歪了一下頭：“刑期？”
毛利蘭沈默著，沒有出聲，連帶著她身旁的鈴木園子臉上原本活力滿滿的笑容也稍微消退了幾分。
青紫色的眸子愉快地完成了月牙兒，千野幸笑吟吟地將桌上包裝精美的糖果往兩人面前又推了推。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他眉眼彎彎地笑。
“在日本的法律中，似乎沒有任何一條明確表示——受刑中的犯人可以離開監牢，在外經營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鋪吧？”
說出這話的時候，千野幸的態度過於坦然，再加上回想起自己從小在父親、以及父親的同事們的教育和熏陶下，毛利蘭對於日本法律的了解的確要比普通民眾多一些。
在這樣的律法基礎上，毛利蘭回想了好片刻，確認自己了解的律法知識中，似乎的確沒有這樣一條能讓犯罪者逍遙法外的條款後，緊繃的身體這才微微放松了些。
“對不起，誤會您了……”
俏臉微紅，毛利蘭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剛才我的聲音好像有點大，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還和小時候一樣啊……
——這副說什麽都信、讓人忍不住想逗一逗的，單純又好哄樣子，和那位小偵探還真是如出一轍。
說起來，回來這麽久了，還不知道那位小偵探現在怎麽樣了，看來回頭得找時間讓人打聽一下了……
霧霭重重的眸子裏微微蕩漾起一層層柔和溫軟的漣漪，千野幸笑著，沖兩人輕輕搖了搖頭。
“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原本就如撥弦走珠一般的柔潤嗓音，在這一刻顯得更加溫醇低柔，千野幸神情溫煦地註視著對面坐著的兩個青澀少女，“是我不該胡言亂語、嚇到了兩位小姐，還請兩位寬恕我的冒犯。”
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如此鄭重又誠懇的道歉，原本還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玩笑而微微有些不快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幾乎是瞬間就忘記了先前的小情緒，忙不疊地擺著手。
“——不用不用、千野先生/店長先生不需要道歉的，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啦！”
千野幸笑了笑，沒說話。
原本微微有些緊張的氣氛，很快又在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重新恢覆了輕松愜意。
環顧著店裏人來人往的模樣，毛利蘭遲疑了片刻後，小聲問：“店長先生待在這裏陪我們……真的沒問題嗎？不需要去工作嗎？”
鈴木園子：“！”
連忙掃了一眼忙得不可開交的幾名店員，鈴木園子這才驚覺，自己和好友的存在似乎嚴重影響了店裏的營業效率。
“——要不您還是去忙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好像耽誤您工作了……您不用管我們，我和小蘭再坐一會兒就走了！”
晃了一下杯中已經微微有些變冷的咖啡，千野幸好脾氣地搖了搖頭，溫聲笑道：“不算耽誤，因為我本來也要等人呢。能在等候的間隙裏、與兩位如何合脾氣的小姐暢談一番，這是我的榮幸。”
話音落地，他唇瓣微動，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然而下一秒，千野幸就聽到身後的店門處，傳來了一聲機械的“歡迎光臨”。
有新的客人進來了。
千野幸原本還不怎麽在意，然而，下一秒。
“——店裏生意很不錯啊，那家夥還真有一手。”大大咧咧的男聲自身後傳來，“hagi，你給千野打電話沒有？”
“沒有呢，”另一道輕快含笑的聲音很快響起，“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只是過來慶祝他開業而已，沒必要非得抓著千野陪我們吧？”
“哼。”一開始說話的男人輕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但到底也沒多說什麽。
千野幸唇角的弧度緩緩擴大。
從軟座上站起身，他禮貌地沖對面的兩位少女輕輕點了一下頭：“不好意思，失陪了——我的人來了。”
這樣說著，他將杯中剩餘的咖啡一口飲盡之後，捏扁了杯子、就近丟在了店裏備好的垃圾桶裏。
緊接著——
身高腿長的俊美青年一個豬突猛進，整個人淩空飛撲，在擁擠的店裏，無比精準地降落在了還沒來得及換下西裝的兩名青年身上。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
熱情地低頭蹭了蹭兩位警官先生的頸窩，千野幸笑瞇瞇地閃開了兩人下意識的反擊動作。
“晚上好——！”
被從後方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大跳，松田陣平在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後，連忙轉過身，後退半步、擡手把人穩穩接住。
勉勉強強卸掉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極大的沖力，松田陣平揉了揉自己被撞得有些生疼胸口，滿含威脅意味地掐著某人黏黏糊糊往自己身上蹭的帥臉揪了揪，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沒好氣地出聲責備道。
“——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冒冒失失的？”
順著松田警官手上的力道，千野幸討好地沖對方勾唇笑了下，從喉嚨裏發出一串軟軟的咕嚕聲：“唔……”
“少裝蒜！”垮下臉，松田陣平露出一副兇巴巴的表情，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了一把小夥伴的臉頰肉，“我要是沒接住你，你怎麽辦？直接一頭撞旁邊的書架上，給自己腦門開個口、然後去急診科報道？開業日給自己整個開門紅是吧？你可真行！”
千野幸眨巴眨巴眼睛。
“不會的啦~”
“什麽不會！”松田陣平手上的力度忍不住加大，“我和hagi要是躲開了的話、你絕對就會撞成腦震蕩的你信不信？”
難得看到幼馴染化身男媽媽，萩原研二在一邊看了好半天熱鬧之後，這才慢悠悠地上前，把小夥伴已經被掐紅的臉，從松田陣平的魔爪下拯救了出來。
一手拍了拍餘怒未消的幼馴染，一手幫小夥伴揉了揉紅通通的臉頰肉，萩原研二調停道：“這不是沒事嘛~小陣平消消氣消消氣。”
千野幸歪著腦袋、悄咪咪打量著松田陣平，等到確認對方氣消了一點之後，這才討好地往警官先生的手心裏塞了一枚糖果。
望著卷發警官這幾年裏沒有任何變化的俊帥面容，千野幸彎了彎眉眼，輕聲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的呀~”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稍顯狼狽別開臉，松田陣平捂了捂溫度微微有些升高的臉側，小聲嘀咕了一句：“……花言巧語。”
千野幸眨了眨眼，剛想說點什麽，但下一秒就被萩原警官拉到了一邊去。
很是促狹地沖千野幸使了個眼色，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咳咳，為了慶祝你的新店順利開業，我和小陣平可是剛一下班就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哦？怎麽樣，我們這個朋友當的夠意思吧~”
千野幸連忙點頭，緊接著又是一個熱情飛撲，掛到了萩原研二的身上、開心地蹭了蹭：“謝謝萩原警官、謝謝松田警官，我超感動的——！今天店裏的書和飲料你們隨便挑，我請客~！”
“那我可就不客氣啦！”毫不見外地應下了小夥伴的好意之後，萩原研二沖小夥伴眨了眨眼，“那麽，作為回報、以及慶祝新店開業的禮物，慷慨又大方的研二醬決定替店長先生實現一個小願望——”
“哇——！”
捧場地拍了拍手，千野幸從萩原研二的肩膀上下來，一臉期待：“真的嗎，萩原警官？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聞言，萩原研二矜持點頭：“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就都沒問題的哦~千野君君可要好好考慮清楚許什麽願望，如果錯過這次機會的話、可是會超級可惜的哦！”
捏著下巴、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陣之後，千野幸一砸掌心。
“有了！”
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兩位警官先生眼下的青黑上一掃而過，千野幸笑眼彎彎：“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最近有假期嗎？”
“……嗯？”萩原研二遲疑了一下，“我的年假倒是還有幾天，小陣平的話……前段時間因為一些事、已經提前用掉了哎。”
“這樣啊……”
似乎是看出了千野幸眼底隱隱的失望，松田陣平想了想，問：“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嗯嗯，”千野幸變戲法似的一翻掌心，不知從哪摸出了三張箱根溫泉旅館的體驗券，“這個是前段時間采購店裏物資的時候、在商場用購物小票抽獎抽到的[箱根溫泉三天兩夜體驗券]。原本想著，為了感謝兩位警官先生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想邀請你們一起去放松放松的，可惜……”
沈默片刻，松田陣平神色相當自然地接過了其中兩張票。
一旁的萩原研二看呆了：“……小陣平？”
——你不是沒假了嗎？！
迎著幼馴染充滿質詢的目光，松田陣平回以了對方一個沈穩的眼神。
“——雖然沒有年假了，但我還可以調班。”
沈著穩重地將兩張溫泉體驗券仔細收好，松田陣平轉過目光，沖千野幸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剛好最近因為長期加班導致腰酸背痛的……謝了。”
這樣說著，他把千野幸先前滴給自己的糖果剝開，自己吃了一顆，又給千野幸嘴裏也塞了一顆。
咬著唇齒間那枚微微逸散出苦澀氣息的硬糖，千野幸的表情微微頓了頓，片刻之後，這才像是沒骨頭一樣，慢吞吞地笑著、把自己掛到了松田陣平的肩膀上：“不客氣不客氣~”
摸出手機，千野幸調出自己拍下來的店裏的飲品圖片，遞給兩位警官先生：“有什麽想喝的嗎？作為店長的朋友，你們可以享受不需要排隊就可以獲得咖啡的特權哦！”
頭挨著頭研究了一陣菜單之後，萩原研二要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松田陣平給自己點了一杯標準美式。
收起手機，千野幸對兩個小夥伴比了個OK的手勢：“我去幫你們點單，這期間你們可以在店裏到處看看，閱讀區那邊有一些時下比較流行的小說和經典詩集什麽的，你們可以去挑幾本自己喜歡的~”
“好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還真是愛操心。”
望著千野幸湊到吧臺裏、笑吟吟地低頭跟某個熟悉的金發黑皮同期小聲交談的模樣，萩原研二擡起手，拐了一下身邊的松田陣平。
“——就這樣把那家夥送到千野身邊……真的沒問題嗎？”
“這不是你提議的嗎？”
萩原研二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出聲。
松田陣平偏過頭，斜睨了某人一眼：“好奇是一切真相被發掘的開端。更何況，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嗎？拉滿的車險、莫名破損的外套、還有這段時間米花周邊躁動不安的各方小型社團組織——hagi，關於千野那家夥身上藏著的那些秘密……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
“……”
眸色微深，萩原研二撇開眼，沈默不語。
戳了戳幼馴染線條微微有些緊繃的側臉，松田陣平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嗎，hagi？怎麽露出這種表情？這可不像你啊。”
垂著眼眸，萩原研二好一陣沒說話。
良久之後，他轉過身，神情嚴肅地緊盯著松田陣平的面容，語氣意外地十分認真：“雖然我知道我沒有立場這樣教訓你，但是……小陣平。”
“——五年前，在我們最初遇見小千間的時候……不就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有了接下來的所有事嗎？”
他的面上似乎帶了一絲猶豫，眼底神色中又似乎夾雜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怯弱和退縮的意味。
——在向來敏銳又果決的萩原研二身上，很少會出現這樣近似於軟弱的神情。
“探索未知、滿足好奇心是要付出代價的。上一次我們貿然探尋的最終結果，是一份死亡認定書、還有那兩枚染著鮮血的勳功章……這樣慘痛的代價，我覺得一次就夠了。”
松田陣平皺起了眉，銳利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萩原研二臉上那副罕見的、遲疑不決的表情：“你什麽意思？”
“我只是在想……有一些無關緊要的秘密，保持原狀、不去打擾，會不會才是對你、對我，同時也是對秘密的主人來說，最好的狀態呢……”
盯著幼馴染的臉看了一陣之後，松田陣平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既然你這樣畏手畏腳的，那這次的箱根溫泉旅行你別去。”
他涼涼地丟下了這麽一句話。
“不是要保留秘密本來的模樣嗎？那你別去，就我自己和千野去玩就好了。放心，回來的時候，我們會記得給你帶伴手禮的。”
停留在原地，萩原研二怔怔地凝望著千野幸與降谷零說說笑笑的剪影，眼底，有深深淺淺的漣漪、以及翻攪不休的暗色正在緩緩流淌。
片刻之後。
他長舒了一口氣。
轉身快步追上了自家幼馴染，萩原研二的臉上很快恢覆了原本輕佻而歡快的笑容：“什麽嘛——旅行這種事怎麽能少的了我呢？沒有我的話，小陣平和小千野絕對會因為功課不到位而玩不盡興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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